接班集團總裁多久、就擔任台化董事長多久的王文淵，日前正式交出台化董座大位給專業經理人，讓家大業大、成立迄今67年的台塑集團，其家族傳承議題再度引發討論。

台塑集團真的完成交班了嗎？以現階段來說，答案是，「還沒有」。

7月23日，台塑4寶之一的台化，舉行了一年一度的股東會。

他卸下台化董座

內部人：實質沒變

這場注定「不尋常」的股東會，先是因為疫情，導致舉辦的時間意外延後1個月，地點也從多年來的王朝大酒店，改至台塑集團總部；甚至，身兼台化董事長、集團總裁的王文淵，開場一拿起麥克風，就為這場會議畫上不同以往的歷史定位。

「今天是我最後一次，以台化公司董事長的身分，主持股東常會。」

戴著口罩、低頭念出講稿的王文淵，用了20秒，向台化近17萬名股東以及他自己，告別這個他做了15年的職位，「我將在董事會卸任台化公司董事長的職務，交由專業經理人來擔任。」

他這番獨白，瞬間被以「交棒」、「王家退出第一線」、「由家天下邁向專業經理人」為標題，搶占各大媒體版面。然而，台塑人的解讀，卻與外界呈現不小落差。

「就只有台化董事長的名字有變，實質上什麼都沒變。」一名台塑人向我們秀出內部最新的組織資料庫，上面清楚顯示：儘管台化董事長已從王文淵，變成原為該公司副董事長的洪福源，但，象徵集團經營權的「行政中心」，總裁仍是王文淵。

洪福源也在股東會後表示，「行政中心現在的主席還是王總裁。」更指出，「對我個人來講，我的工作沒有變，負責的範圍也沒有變，只是title（頭銜）變一下，其實對整個台化來講，沒有太大的變化。」

沒變的原因，是過去6年時間來，王文淵早把台化的大小事務，全權交給2006年接任總經理、15年升任副董事長的洪福源決定；而他自己，則是專注做好行政中心的總裁，以最終決策者的身分，監督集團上百家公司的營運。

當「總裁還是總裁」，台塑人都知道，4寶董事長們，仍聽命於行政中心的總裁，更何況，在許多內部人眼中，台化董座換成非王家人，其實是一樁6年前就該完成的事。

原本15年，會是台塑集團史上最具分野性的1年，但是，一場長庚董事會風波，卻導致集團的第3階段交棒，即經營權、所有權「完全分離」，延宕至今。

長庚董事會風波

打亂王永慶兄弟生前大計

01年，一紙由當時年過8旬的王永慶、王永在兄弟親筆簽出的內部公文，訂出集團得成立行政中心、管理中心，分別管轄經營權、所有權，為台塑邁向百年企業，打下基礎架構。

06年，王永慶、王永在宣布裸退，結束創辦人治理的第一階段，開啟集團的第2階段治理，由「王家二代＋專業經理人」成立行政中心，組成7人小組（11年擴至9人），成為集團最高的經營單位，並由王永在長子王文淵擔任總裁。隨後，這7人更在內部一場會議，達成「2015年2代與3位專業經理人全面退出第一線經營」共識，讓家族完全退出經營權，邁入第3階段治理。

然而，14年王永在辭世，該年底，王永慶三房李寶珠，接下他所遺留的長庚醫院董事長。根據兩家族（王永慶、王永在家族）事前協議，只要一方擔任長庚董事長，就要禮讓另一方，讓其在5席家族董事中占有3席，以發揮制衡，因此，當李寶珠接手董座，代表王永慶3房的3女兒王瑞慧，就得讓出董事席次。

只是，這個家族協議，並不被當年已在長庚歷練近30年的王瑞慧接受，導致時序進入15年，王永慶家族仍握有3席董事。由於長庚幾乎是台塑4寶最大股東，隨即引發王永在家族「回防」經營權，王文淵在當年6月因此續任台化董事長，打亂原本15年王家完全交棒經營權的計畫。

儘管17年，王家2代依照創辦人遺願，成立象徵所有權的「管理中心」，王文潮、王瑞華、王瑞瑜3人退出行政中心，但在考量集團運作的穩定性，王家人決定在經營權、所有權尚未完全分離的「過渡期」裡，由王文淵繼續留任行政中心總裁。

即使交出台化大位

集團仍在「過渡期」

所以，只要王家2代還留在象徵經營權的行政中心，就算4寶董事長都是專業經理人，台塑集團就還是處於完全交棒的「過渡期」，而非所有權、經營權完全分離的第3階段交班，這也是熟悉內情的台塑人對於今年台化的人事案，不會用「交班」來解讀的原因。

王文淵本人曾經在17年成立管理中心的記者會上，面對「過渡期會多久？」的詢問，表示：「我都70歲了，最好是愈快愈好！」而今，2個月前剛過74歲生日的他，為什麼仍未交出總裁的權杖呢？

這恐怕有他的難言之隱。

放眼一看，目前台塑集團行政中心5位專業經理人，每個人的年紀都比王文淵大，其中年紀最大的是台塑董事長林健男，其次是台塑石化董事長陳寳郎，兩人分別是79歲、78歲，已經逼近15年時，台塑前董事長李志村從9人小組退休的年紀（80歲）。

王文淵曾說，集團各公司多是上下游關係，業務複雜且龐大，禁不起「1年換1個總裁」，意即無法「輪流當」；這套用在目前的客觀現實是，當四寶董座都逼近退休年紀，王文淵也難以任意點名其中一人來擔任5年、甚或10年的總裁。

老人不退、新一輩難升

人才老化危機考驗王文淵

1個有超過1甲子歷史的企業，員工年紀難免偏長，不過若再細究下去，可能與該集團退休年齡的「天花板」有關，根據台塑集團規定，副總級、資深副總級的員工，退休年齡雖然是65歲，但如果提出延後退休申請，就能夠工作到至多70歲，總經理則是75歲，至於董事長，則不受此規定限制。

這個天花板的設計，讓台塑集團高階主管的退休年限得以延長，不僅董、總年紀偏長，甚至副總級的員工普遍都超過60歲，現在新一輩的台塑人，等升職往往望穿秋水，要升到象徵主管職的協理，至少都要等到起碼50歲，「等10年升不到專員或高專的人，大有人在！」1名台塑人表示。

這個集團人才老化的危機，王文淵當然也看在眼裡，因此近10年，台塑集團已嚴格執行「屆齡退休」；同時，為了經驗的傳承，也要求主管級的人員，必須在退休前5年，提出至少2名的接班人選，並且每年都要提出「接班人訓練計畫」。

即使如此，近年台塑集團還是面臨到，中階人員因為等不到升職機會，導致主管歷練不足、甚至選擇出走的問題，「集團應該還要有一個機制，去鼓勵資深員工提早退休，把機會留給年輕的同事。」一名今年退休的台塑人直言。

回到完全交班

關鍵看未來3年

回到交班議題。究竟，台塑集團何時能完成經營權、所有權分離的最後一哩路？關鍵，就在未來3年。

這首先是因為，16年接手長庚醫院董事長的王瑞慧，去年底正式續任第2任董事長，由於王瑞慧日前已宣示「只做2任」，因此王文淵極有可能在3年後，接手新1任的長庚董事長。

其次，以台塑、台化、台塑石化的董事長，都在今年續任來看，3年後的下一屆董事會，這3位屆時年齡都突破80歲的專業經理人，退休交班的機率極大，因此王文淵能否在3年內，欽點出新一批總經理級的專業經理人，將至關重要。

只是，相對於能否選出一批新的「繼承者」，未來台塑集團更需要做的，恐怕是如何建立更多元的機制，去活化、年輕化組織，譬如師法統一集團厲行、連董事長羅智先都不例外的「60歲退居幕後、65歲正式退休」，這將考驗這家傳產龍頭的智慧，以及制度建構的能力。

本訊息來自聯合新聞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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